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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有露 鸟有声,明代江阴女画家周淑禧笔下的春天
发布时间:2023-05-09  浏览次数:
 

又是一年春好处,芳菲四月正当时,枝头百花妍,莺声入翠微,彩蝶舞翩跹,蜂飞采蜜忙,入眼风物皆是画。春天,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季节;春天,也频频呈现在艺术家们的画卷中,正所谓“满园桃李竞芬芳,春光无限入画廊”。三百多年前,明末清初的江阴女画家周淑禧正是这样一位描摹花鸟春景的高手。

周淑禧的画“用笔如春蚕吐丝,设色鲜丽,气韵生动”,明代文学家、书画家陈继儒称赞她:“花有露,鸟有声,能令造化无权,有此才女,使人不复羡谢家也。” 她的传世画作不少,现藏于故宫博物院、南京博物院、四川博物院等地。故宫博物院藏有其《花石蛱蝶图》《花果图》《郊猎图》等,南京博物院藏其《鸠雀先春图》《茶花幽禽图》轴等。

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杏花山雀图》

 

家学渊源   姐妹双姝

周淑禧(1624—1705),一作周禧,号江上女史、江上女士,主要活动于明崇祯至清康熙朝前期。她的父亲周荣起是明末著名藏书家、书画家,字研农,一作砚农,一字仲荣,尝为常熟著名藏书家、出版家、刻书家毛晋刊正古书。据清乾隆《江南通志》记载周荣起“能诗文,工篆书,尤精绘事,论者以为得米家精意”。周荣起善画山水画,作品带有“米氏云山”的风格韵味。她的伯父周高起为明崇祯《江阴县志》编撰,《江阴艺文志》中载其著有《读书志》《阳羡茗壶系》《洞山岕茶系》,是中国早期茶学、紫砂专业评论家。周高起所著的《阳羡茗壶系》是第一部研究紫砂壶的专著文献,在整个中国陶瓷史和茶文化史上,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和积极深远的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石榴图》

出身于这样的书画、收藏、评论世家,周淑禧和姐姐周淑祜一起受到了良好的艺术熏陶,她们得以饱览大量家藏的私人画作,受到父亲和长辈的笔墨指点,学习他们的书画技巧,聆听他们对艺术的独到见解。周淑祜同样也擅长丹青书画,她俩在日常的生活中以笔墨为伴,以画自娱,陶冶性情,合作完成不少画作,成为著名的名媛画家,在绘画史上享誉颇高。明末清初藏书家、学者姜绍书著《无声诗史》载:“澄江(江阴别称)两名媛,姓周氏,长名淑祜,次名淑禧。二女以丹青著称。”明清时江苏学政衙署设在江阴,姜绍书的儿子姜彦初在江阴试院应试时,居住在周荣起家。姜彦初考完试后,为父亲带回周淑祜、周淑禧合作的花鸟画八幅。姜绍书对姐妹俩的画作颇为欣赏,称赞为“天孙云锦不是过也”。民国江阴诗人沙曾达有诗《周淑祜淑禧女士》云:“诗画兼长术擅嘉,挥毫竞美璨云霞。人工能夺天工巧,始信才媛胜谢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芙蓉小鸟图》

周淑祜与周淑禧有合绘的《花果图》四条屏传世,收藏于故宫博物院。每幅均钤“江上女子”与“祜禧合图”印。条屏分绘乳柑子、猕猴桃、枇杷和柿子,每幅上均裱有其父周荣起对此种花果的文字介绍,文末钤印“一字荣公”“周荣起笈”及“蕉寝”闲印。该屏在选材方面自出机杼,巧妙地捕捉到花果的特性,具有女性绘画细腻的特色;设色浓重妍丽,继承了文徵明传派的画法;用笔精细工整,一丝不苟,将花果描绘得富有生趣,可爱诱人。

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祜、周淑禧《花果图》屏 (北京故宫博物院藏)

《花果图》四条屏系周淑祜、周淑禧合绘《本草图谱》之散佚图。《本草图谱》约绘于明末,由周荣起撰解,又名《本草图绘》,现存五册,均为孤本,其中两册藏于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,三册藏于图家图书馆。《本草图谱》记载了金石部、草部、木部、禽部药物,其目录有药74种,实存彩图72幅。每张图后都注释了药物别名、形态、性味及功效。图谱的图像十分精细,在清初已属珍稀之品。成书三百余年,花谱色彩仍鲜艳夺目、栩栩如生。该书的学术性和艺术性都是弥足珍贵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△周荣起文,周淑祜、周淑禧图《本草图谱》,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年版

周淑禧、周淑祜姐妹俩还有合作的《山峰春葩图》轴传世,藏于南京博物院。周淑祜个人传世作品不多,有《珍禽茶花图》藏于潍坊市博物馆。

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、周淑祜《山峰春葩图》

 

师从文俶   师法自然

除了受父亲的影响,周淑禧与姐姐周淑祜都师从文俶,是文俶弟子中最优秀的两位。文俶(1595—1634)出自画学渊源的文化世家,是名代著名书画家文徵明的玄孙女。文氏家族出了文徵明、文彭、文嘉、文元善、文从简等诸多画坛名家,为文俶营造了底蕴浓厚的艺术氛围,使之成为明代最优秀的女画家之一,被誉为江南地区三百年来闺秀绘画中独绝之人。周淑禧从小就临摹文俶的大量作品,造型功底极强,写实技法非常娴熟,这为她后来在花鸟画、人物画方面取得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《无声诗史》对此亦有所记载:“盖二女尝师赵文俶,其彩毫娟秀,如天女散花,若祜、若禧,无忝出蓝之誉矣。” 清代词人、藏书家朱彝尊在《静志居诗话》则提到:“至元斥卖广济库故书,有彩画本草一部,近赵凡夫子妇文俶端容设色画本草,曲臻其妙。江阴周荣公二女淑祜、淑禧临之,亦成绝品。” 清初诗人、文学家、诗词理论家王士祯在《池北偶谈》中亦提及“寒山赵凡夫子妇文俶,字端容,妙于丹青,自画本草一部,楚辞、九歌、天问等皆有图,曲臻其妙,江上女子周禧得其本草临仿,亦入妙品”。

     

△周淑禧花卉图扇面(四川博物院藏)

姐妹俩传世的《本草图谱》就是临文俶的《金石昆虫草木状》稿本而来。文俶在摹绘《金石昆虫草木状》时,仅绘制其中图像,在每幅画的右上角由其父亲文从简补充以药名,并无其他任何多余文字。而在《本草图谱》中,除了植物图和植物名,还补充以药物名称、形态、性味等基本介绍,这些介绍均是由周荣起补充,并且多数是摘录自《本草纲目》,但在文字上重新组织。

文俶精于花草虫蝶画的创作,周淑禧的花卉虫草图也是写生功力极深,对捕捉花木草虫的性情特征,有独到之处,画面俏皮生动,色彩清丽非常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 《花卉虫草图册》

周淑禧的花鸟画除师法文俶外,旁及诸家笔墨。除此之外,周淑禧还面向自然,以自然物象为师,带着严谨的态度描绘景物。《图绘宝鉴续纂》记其“家畜文禽,每作画时,辄取而对之”,从而提高了绘画观察力和表现力,增长了对事物瞬间形态神韵的捕捉能力,形成了工写兼备、造型准确、生动传神的花鸟画风格,创作出具有“宋人格法”的作品。她的画作中还投入了自身的真情实感,雅秀清丽之中流露着对于生命和情感的倾心关注。

     

△周淑禧花鸟图扇面(常熟博物馆藏)

 

善画花鸟  兼长人物

周淑禧笔下花鸟画工写兼备,设色妍丽,惟妙惟肖,极尽神韵,表现出一种女性画家天赋的雅致和隽秀。清代诗人、文学家查慎行有《题江阴周氏女郎设色草花》一诗:“野花最好是无名,纤手亲烦点染成。” 清窦镇《国朝书画家笔录》言:“其画点染生动,神采焕发,翎毛更入微妙。年八十余犹不倦,人有其片幅者争宝之。”清代词人陈维崧在《妇人集》中称周淑禧“工画花鸟,在徐熙黄筌间。好事者争以饼金购之。”她的画取五代、北宋徐熙、黄筌之风,又得元人钱选之笔法。当时的人对她的画往往是得到片纸便珍若拱璧,重金求之。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几幅她描绘的春景花鸟图:

现藏于南京博物院的《茶花幽禽图》是周淑禧花鸟画中的精品。画中山茶花枝倒挂,弯曲有致,一只彩禽停在短枝之上,正向下张望。画法工整细腻,有宋人意韵。构图以疏秀见长,上下两丛茶花相为呼应,使画面均衡之中又见俏丽。

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茶花幽禽图》(南京博物院藏)

同藏于南京博物院的《鸠雀先春图》中,茶花和梅花同时盛开,一对斑鸠栖息虬枝,一只麻雀飞舞,另一只麻雀栖于枝头,向下探视,与斑鸠形成呼应,与绿竹、坡石组成一幅高雅的优美春景。写形设景,章法严明,勾勒工整,敷色妍丽,充分显示出闺阁画家慢描细摹的细腻作风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鸠雀先春图》(南京博物院藏)

《梨花飞燕图》也同样珍藏在南京博物院中,作品构图也十分巧妙,在画面的左侧绘两枝梨花,并与同侧伸出的竹枝遥相呼应,一只飞燕好似被梨花所吸引,欲飞向枝头,整幅画面动静相宜,笔墨层次变化丰富,明快的气氛跃然于画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梨花飞燕图》(南京博物院藏)

周淑禧的作品的《梅雀图》也是精品之作,工整细致,颇有古意。周淑禧采用宋人笔法画梅,将自然界的梅花经过艺术化处理,呈现出脱俗的感觉。梅花枝干曲折盘旋,朵朵白梅尽显高洁之感,仿佛有淡淡梅香透过画面传出。两只雀鸟相对而立,栖息在梅树之上,灵动可爱。

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梅雀图》

周淑禧还善画人物。她创作了很多宗教人物画,有许多被收藏于故宫博物院、天津艺术博物馆等机构中。陈继儒谓其画“十指放光,直造卢楞伽、吴道子笔墨之外”。她同时还画仕女画,王士祯《居易录》云:“予昔在江南,尝得其(周淑禧)画《惜花春起早》诗意士女一帧。又尝属江阴知县陆次云访其所画楚词九歌九章图。”

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仕女图》

与其她闺阁画家不同的是,周淑禧在绘画题材上能锐意开拓,如对鞍马人物题材的描绘,使其在女画家中独树一帜。姜绍书在《无声诗史》里说周淑禧“间作外域鞍马,点染精工,思致茂密”。她31岁时,依唐杜甫《骢马行》诗创作的《郊猎图》卷便是该题材中较为成功的作品。为了表现郊猎的轻快、闲适,周淑禧用明快亮丽的色彩点染人物、山水,由此产生一种活泼轻松的效果。在人物神态的刻划上,全图也贯穿着一种轻松的基调。她的《郊猎图》在女性绘画发展的画卷上留下了重要的一笔。

       

△周淑禧《郊猎图》(局部)

周淑禧才华横溢,在诗词方面也同样精通,她作有《杜康庙》(位于江阴城内)七言绝句一首:“酺有新糟醊有醨,杜康桥上客题诗。最怜苦相身为女,千载曾无仪狄祠。”从诗中可以看中,在封建社会身为女儿身,她对才华无法更多地施展有着许多的无奈。但她通过自身的刻苦努力,通过对绘画孜孜不倦的追求,最终获得了艺术上的成功。(邢盈)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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